盖房

天使的眼泪

盖房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筹划了好久，在卖掉又一圈养大的肥猪后，母亲把钱从小木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来，数了又数，然后对我和父亲说：“攒了这几年，倒也有两万多呢。”母亲这样说的时候，脸上洋溢着骄傲的表情。我和父亲也不禁激动起来，父亲的腰板似乎在瞬间就挺直了。
父亲是个泥水匠，一辈子老实巴交，只知道闷头干活。家里的事情都是母亲一手张罗的。我家住的房子是我6岁时盖的，七架梁，很高，三个房间的地面都是水泥的。这在当时刚分田到户的农村是不多见的。我家的这个房子，在当时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全村人艳羡和谈论的焦点。这次母亲下定决心，又要盖房子了。盖房子在农村是件大事，但母亲没有声张。她到邻村的刘半仙那里去讨了一个良辰吉日，就开工了。
这是1994年的春天，我还是个初中生。家里盖房子对我来说似乎关系不大。再说也不是盖楼房。其实就是盖一个平顶小屋，再建个围墙。母亲之所以决定这么做，是因为原先做饭和小屋就泥土墙，屋顶盖着稻草和塑料布，晴天不通风非常闷热下雨天却又漏雨。而且在那间窄窄的小屋里，除了做饭的灶，吃饭的小桌，还在角落里养了一只羊，实在是拥挤不堪。
盖房是早就有的想法，一直未能实现就是因为没钱。母亲拼命攒钱，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有个稍微宽松点的屋子，可以分成两间。一间用来做厨房，还有一间用来养猪。至于平顶，夏天可以乘凉，平日里可以用来晒东西，晒在自己的房顶上，只要不下雨，收不收的都没关系。母亲的想法很实际也很美好。
可是开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阻挠。邻居是个蛮不讲理的汉子。开工那天硬是说房子的墙角挖到了他们家的基地上，占了他们家的地方。父亲和母亲前去与他理论。他竟然抄起长凳就朝母亲身上砸过来。对付此等无赖，善良本分的母亲和父亲一筹莫展。后来看不下去的村里人喊来了大队干部。大队干部一到场，一看这个架势就明白了。他喊来助手，当着众人的面丈量我家和邻居家搭界的地方，宽度长度都和原先保持一致。这就说明我家是原址翻建，根本没有占他家的地盘。一场纠纷就这样平息了，父亲和母亲松了一口气，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。
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房子建到一大半的时候，某一天邻居家的男人喝了点酒，故意装疯卖傻，他手里拿着一把菜刀，气势汹汹地来到我家新起的房子上，把楼梯间的一堵墙推倒了。众人看他酒醉的样子，谁也不敢上前阻拦。后来他又跳到我家刚造的茅缸里，说是口渴到井里找水喝。村里人都说他是装醉，无理取闹，就是嫉妒我家起房子。而他不务正业，游手好闲，日子过不出来，没钱盖房子。这个无赖在我家盖房子的工地上摇摇晃晃语无伦次地跑来跑去。众人都在看热闹，这时他竟然又打算去推另一堵墙。我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，手里也拿了一把菜刀，大声吼道：“你今天敢再弄试试看，我和你同归于尽。”那一瞬间，很多人都愣住了。我记忆中，父亲一直是个和善而沉默的人。老实，热心是他留给村里人的印象。很多人都难以相信，我的父亲也会有这么血性的一面。而令居那个无赖，听了这个话，竟然也就是真没有敢继续他的恶行。
父亲和母亲就在这样的斗争中取得了胜利。历经三个多月，平顶小屋盖好了，围墙也砌好了，还打了一口井。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下去了。
再后来我和姐姐都参加了工作。在这几年中，村里很多人家都盖起了楼房。我家那个曾经在全村鹤立鸡群的七架梁房子如今黯然失色了。父亲和母亲又辛苦赚了几年钱，这次打算翻建大屋了。可是就在这时，父亲觉得身体不适，去医院一检查，竟已是恶疾缠身。三个月后，父亲与我们永远地分开了。虽说父亲老实，但母亲终究是个女人。父亲走了后，我们都还很年轻，母亲不敢独自面对造房的重任，加上父亲生病住院花了不少钱，经济上也不宽裕。由此，造房的事就搁浅了。
母亲常常慨叹命运就是会捉弄人。早知道就早点把楼房盖起来的。其实那几年也不是父母不想，但在先富裕起来的村里人面前，我的父母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。他们把所有的钱拿来给我和姐姐读书。村里和我一样大的同龄人早早地学了手艺，进了工厂。而我和姐姐，因为成绩不理想，父亲想方设法给我们办了留级手续，请老师辅导。在知道姐姐没有考取高中后，父亲毫不犹豫地拿出五千块钱为姐姐买了上高中的机会。村里人也颇有微词，觉得我父母就是眼高手低，不脚踏实地，把辛苦挣来的钱拿来打水漂。对此我的父母不予理会。但很可惜，姐姐的成绩一直不理想，在连续补习了两年高三后，她考取了一个普通的大专，混了个文凭。相比而言，我还是让父母获得了安慰。初中毕业后，我考取了师范，如今算有个铁饭碗。而我的那些早早辍学的同龄人，如今都没有正当职业，都在各处打零工。每月拿着微薄的收入，过着艰难的生活。相比而言，我的收入虽算不上富足，但生活相对安逸和稳定。为此，母亲总说：“读书是对的。如果不读书，你会和他们一样做体力活，多吃苦还少挣钱。”
是的，我也认为读书是对的。知识能改变命运。正是因为多读了几年书，我才得以有机会从农村走出来，看到外面精彩的世界。
前几年，我和姐姐也打算去乡下翻建老屋。但考虑诸多因素，加之母亲一直随我们生活，乡下的房子实际上已没有什么实用价值，而建房所需的三四十万对于工薪阶层的我们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。这个钱究竟值不值得花？我们一直很矛盾。倒是我的母亲，总觉得乡下没能盖个楼房低人一等的样子。但母亲心疼我们，也不勉强我们去乡下盖房子。后来等我们一致决定去乡下盖楼房的时候，一纸政令，乡下不允许翻建房屋了。得知这个政策后，我们全家都很失落。其实对我而言，从十五岁起，我在老屋居住的时间就不是很多了。十八岁参加工作后就一直住在单位宿舍，到结婚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。我对老屋没有太多的感情，但我想圆母亲一个心愿。乡下那个地方有母亲关于父亲的全部记忆。老一辈的爱情不会挂在嘴上，却是深深地刻在心里。我非常理解母亲的感受，也很懊悔没早两年回去把老房子翻建成楼房。如今，面对母亲失望的眼神，我也只能无语了。

jpqin

真情实感！我们的农村父辈都是这么忙过来的。他们天天忙碌，省吃俭用，供子女读书，希望子女将来比他们过得好！这就是最朴实的父爱母爱！

要翻建楼房，可申请去新农村，不知你家在哪个镇？

我家情况和你差不多，已申请去新农村了，也算圆父母一个楼房梦！



补充内容 (2013-10-6 09:54):
是啊，老人对老地方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。偶家因弟弟有楼房在老家，总算根还在，再说新农村离老家不远，而且是有天有地的三层联排，所以才愿意去。

补充内容 (2013-10-6 10:05):
不过，斜桥在搞“万顷良田工程”和开发区建设，可能要拆迁，统一安排到安置区，是高层套间，前天去看了一下，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，好一派现代化的景象

jpqin

母亲总说：“读书是对的。如果不读书，你会和他们一样做体力活，多吃苦还少挣钱。”
-------多么朴实的语言！{:19_399:}

     读书改变命运！

怒放的生命

知识改变命运！
作为儿女，感恩父母，尽自己的能力为辛苦一辈子的父母做点什么都是应该。

新木

同境过，同意过，同勉

长江浪花

楼主这`个情况可以代表全中国农村老一辈的心灵路程''！大多楼上代父母为了房子牺牲多少生活乐趣而艰苦奋斗！真佩服他们吃苦精神！为了家庭的幸福任劳任怨而无怨天悔！在这里我也想到了我父亲，不能再写了，再写我自己都控制不住感情了.......����: Android�ͻ���

倪慧

我总算超前一步回家砌了房子   我爸爸妈妈可开心了   乡下空气可好了  

jpqin

倪慧 发表于 2013-9-28 19:52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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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总算超前一步回家砌了房子   我爸爸妈妈可开心了   乡下空气可好了

你的心令偶感动！还是你手脚快啊，偶家只好到新农村了。

现在的年轻人不“啃老”就算不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