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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陆地生根 于 2012-6-5 21:52 编辑
人生人生 人生若只如初见-----怨歌行若只如人生若只如初见
初见 说班婕妤应以《怨歌行》开篇,说杨贵妃更应拿《长恨歌》来作题,可是不,有了纳兰容若的一句“人生若只如初见”,一切有了开始存在的理由。
夜深不睡,读《饮水词》,通书看下来,我仍觉得这句最好。其实这一阕词着实平淡,但这一句又实在叫人哑然,像张僧繇画龙的一点,又像西门吹雪的剑,准确,优雅,无声的吻上了你的脖子。感觉到的时候,已经回不到最初。
“何事西风悲画扇”,讲的是汉成帝妃班婕妤,史书上著名的优雅贤德的女子,名门闺秀。成帝初年入宫,因美而贤,深获殊宠。一次,成帝想与她同辇出游,她言道:“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,,三代末主乃有嬖女。”退而不敢奉诏。
那是君王爱恋正浓的时候,因赞她贤,后宫亦逢迎她,传为美谈。这样的好日子哪里去找?只愿恩爱长久,如宫名长信。
可是,有一天,她来了!她带着她的妹妹合德一起来了。
飞燕入汉宫,是她寂寞的开始。一切,是那么的出乎意料。所有的怜爱,宠幸,都随着那身轻如燕的舞女入宫,嘎然而止。山盟虽在,情已成空。
人世如此翻云覆雨,似纳兰说的:“等闲变却故人心,却道故人心易变。”也似刘禹锡的《竹叶词》:“长恨人心不如水,等闲平地起波澜。”
她作《怨歌行》,有名《团扇歌》,以团扇自比,忧切动人——
新制齐纨素,皎洁如霜雪。
裁住合欢扇,团圆是明月。
出入君怀袖,动摇微风发;
常恐秋节至,凉意夺炎热;
弃捐箧奁中,恩情中道绝。
这是她女知识分子的谴情,自谴。她不是那许皇后,在飞燕极盛的时候,犹自站在那儿不躲开,生生的惹人厌弃。班婕妤对自己的处境有很清醒的认识,否则她不会自请去服侍太后,在成帝死后有去为成帝守陵,孤独终老。
她只是料不到,料不到,清高自诩,目下无尘的自己,日后竟成了宫怨的代言人。很多年后,有个男人,仿佛从《团扇歌》窥到她的苦况,作了《长信秋词五首》来怜惜她——
金井梧桐秋叶黄,珠帘不卷夜来霜。
熏笼玉枕无颜色,卧听南宫清漏长。
高殿秋砧想夜阑,霜深犹忆御衣寒。
银灯青琐裁缝歇,还向金城明主看。
奉帚平明金殿开,且将团扇共徘徊。
玉颜不及寒鸦色,犹带昭阳日影来。
真成薄命就寻思,梦见君王觉后疑。
火照西宫知夜饮,分明复道奉恩时。
长信宫中秋月明,昭阳殿下捣衣声。
白露堂中细草迹,红罗帐里不胜情。
——王昌龄《长信秋词五首》
我猜。她决计料不到如此。若是知道,纵然长信宫中,孤灯映壁,房深风冷,也挺住喽,咬碎银牙也不去作什么《怨歌行》,白白的叫人看了笑话去。
谈一句遇人不淑啊,她是樊姬,可夫君绝不是楚庄王;她有无艳之贤,夫君却无一鸣惊人的志气。她其实不弱啊,美貌才智都有,输在太拘于礼法,她太规整,没有飞燕起舞饶御帘的轻盈,亦没有合德入浴的妖娆妩媚 。
她是太正经,撂不下身份来。做什么都要循于礼教,不明白,你只是婕妤,不是王后,做了妃子,始终也只是个妾。天下女人,迈入皇宫和未入皇宫的,其实都一样。只要皇帝愿意,她都可以嫖得到。婕妤和舞妾本质上是一样的,不过是换了个名称而已,有什么好讲究的?皇宫是个金碧辉煌的妓院,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嫖客。
飞燕和合德,着一双姐妹,是倾国的尤物,生来是要招惹男人的。成帝说,吾当老死在(合德)“温柔乡”里。
有一天,她爱的男人终于死了,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。
当繁华过尽,天子与凡人一样躺在冰冷的墓穴里时,那个曾被他抛弃的爱人,被他冷落遗忘的班婕妤,仍在他的陵园里,陪住他一生一世。
只是,婕妤闭目时,会不会想到当年初入宫的景象,想起那日他坐在高高的黄金辇上,伸出手来,微笑如水的模样,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缩回手去,没有和她同乘一辇。两相依偎,或许是最亲密无间的时刻。
非常短暂。人生若只如初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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