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瓜

又见八月

   
    前几日，婆婆从乡下送了个南瓜来，许是小时候南瓜吃多了，我只切了一小块炒南瓜丝，剩下的就放一边了。昨晚又想起了南瓜，想做顿南瓜面吃，不曾料，切开的表面都长了一层绿毛，梅雨季节里，很容易坏掉，只能扔了作罢。

    小时候，我家屋后有一片很大的菜园子。夏季里，到处拉满了碧绿的丝瓜藤。棚架上的四季豆，缸豆顽皮地爬上爬下，紫色的茄子花一朵朵的很诱人。嘴谗的时候，摘下根尾巴上还带着黄花的嫩黄瓜，用手撸掉上面的青刺，河水里一洗，拿起来就吃，有点涩涩的，但又带着甜味，吃起来齿颊留香。咔哧咔哧几下吃完，两手往身上一抹，又一脚踏进南瓜地里，开始找南瓜。

    妈妈早在春天的时候就在菜地边上挖了几个小坑，每个坑里都丢几粒南瓜籽下去，没几日，瓜苗就长出来了。南瓜秉性撒野，并不需要你多么精心去伺候它。出鸡粪的时候顺便埋点在南瓜的根部，后来就长得飞快了，无端生出许多的嫩头，开出许多金黄金黄的花儿来。它们个个炫耀着、绽放着。妈妈说，这花太多就结不出好南瓜来，要掐掉几个嫩头，只留几个粗壮的，这样营养就会集到一块，秋后就会结出大南瓜来了，也好吃。

    小时候的我是不懂这些道理的，只知道心疼被妈妈生生掐下那么多漂亮的花儿，很不情愿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缠着妈妈不准摘花。随即，妈妈就摘了几个红艳艳的西红柿给我，一欢喜一吸鼻涕，眼泪立马就没了，黄花也就扔了。原来那时的我只把南瓜当成了玩物，而妈妈却当成了庄稼，多少耕耘才有多少收获啊。

    七八月间，金黄的花儿早就结出了青嫩的南瓜，枯萎的花儿还留在茎上，象是没断奶的孩子，直到南瓜长粗了身子，长成了胖大小子才肯离去。妈妈说，南瓜也通人性，就象你们长大了，成家了，爸爸妈妈还是对你们不放心，在我们眼里，你们永远是个孩子。

    大片毛茸茸的南瓜叶子在地里撒开了脚丫子，我都没下脚的地方，怕踩下去会伤着它们。它们就象大脚板的山野村姑，累了就随便在哪个旮旯一块蹲歇着，拉拉家常，唠唠嗑。才不管是什么砖缝石头堆的，没那么矫情。

    有时我和弟弟找到刚结出的南瓜后就欢呼一声，在旁边插根木棒做个记号，想等日后容易找寻。谁知过几日来瞧，不知是谁家的狗把我家菜园子当成了它的后花园了，一大片的南瓜叶子都歪头搭脑地，齐齐倒了下去，心疼之余，我们也只好一个个地拨弄好。不曾想南瓜就像老实憨厚的庄稼汉，受了点苦也不觉得多大的委屈，休息几日便又重新精神焕发，精神抖擞起来。妈妈说，做人就应该多学学这南瓜，不要受了点苦就一蹶不振，就该像南瓜，永远向前看。

    十月里，南瓜更像一个个个粗壮汉子，个子膨圆的，也有瘦条状的，怕被人家偷去，扯几片大南瓜叶遮住，也不怎么显眼。等到熟透了，就摘下来放在阴凉处，对着过冬吃。一个南瓜足有一二十斤，茎上还有毛刺，但绝不会刺到你的手心，因为南瓜生来就是性情中人，绝不会伤人。

    晚间，等我们疯累了一天进家门时，就闻到了满屋的南瓜烧面的香味。吃起来细腻棉软的，又有点微甜，我最喜欢吃的是南瓜面，还有南瓜籽。妈妈说，万一不小心把南瓜籽吃进肚子里，过几天就会长出南瓜来，我就信了不敢再吃，后来才知道，这只是儿时的玩笑。长大后，南瓜我是很少再吃了，现在都成了城里人的副食品，可我没忘记在小时侯，甚至是妈妈小的时候，到了冬天，南瓜可是人们填饱肚子的主要粮食呵。

    南瓜，就像那些性情中人，有时难免受些小挫折，但它并不气馁，关键时刻，还能起作用。如此说来，性情中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