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公交车上（续）

江边客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在公交车上（续）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十
    城市的灯光和晚霞交相辉映。下班后，一脚踏进公交车，只想着让公交车尽快地把我这堆疲惫的骨肉拖运到住地去。
    车厢内空荡荡的没几个人，不用选择，随便找了个座位瘫了下去。
    谁知旁边的单排老年专座上已经坐了一对青年男女。
    一看，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。一位身材魁梧的男青年，抱着一位娇小靓丽的女青年，坐在靠窗的老弱病残专坐的位子上。小两口谈情说爱本来很正常，无可厚非，只是觉得两口子亲热应该注意场合。在公交车内，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，似乎有失大雅。
    不管他们，我把脸别向了窗外。
    暮色沉沉，华灯闪耀。大约两站路后，脖子僵直生疼，不得不把身子再次坐正。
    只见小两口贴项交颈，如胶似漆，拥抱得更紧。女青年泪如泉涌，男青年的背上已洇湿一片；男青年低着头，泪水也象断线的珍珠一样，一滴滴地滴在女青年的手臂上和衣服上。两人悄无声息，一动不动；只有旁边的一只小小的红色旅行箱，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摇摆，女青年肩上挂着的坤包，也在离脚底不高的空中荡悠着。
    我虽然已是个糟老头，经历的世事也算不少了，却往往经不住人家的眼泪，尤其是“不轻弹”的男子之泪，他们的每一滴泪水都撩拨着我的心弦，我在猜想……
    “下一站火车站，请需要下车的乘客，拿好自己的物品，提前向车厢的后门走，做好下车准备。请注意安全！”扬声器里传来服务员那甜美的声音。小两口似乎全然没有听到，也似乎还有好几站才到达目的地，仍然紧抱着流着泪，待车子在火车站缓缓停下，他们才如梦方醒，相互松开手，男青年放下女青年，立起身，一手提起那红色的旅行箱，一手牵着女青年，匆匆地走下车，匆匆地奔向那火车站候车厅。
    男青年一点行李也没有，显然是来送女青年的，那么，他们这次分别莫非是……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十一
    大人带小孩儿的方式有很多种，扶着的，搀着的，抱着的，背着的……
    今天，我看见一位三十岁刚出头的男子，带着一位四五岁的小子上车，是拎上来的。
    那小子穿的是背带裤，做父亲的，一手刷卡，一手抓着那小子肩膀上的两根带子，把孩子像拎一只旅行袋一样的拎上了车。
    寻找座位时，一只手抓住小子的一只胳膊，让小子面朝前，背靠着自己，同样是拎着往前走。
    那小子可能是习惯了，到时双手一叉，不是要抱，而是要拎。除了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忽闪着外，其余都像个洋娃娃一样，任凭父亲摆弄。
    父亲一坐下，他就伸手到父亲的口袋里、挎包里掏寻好吃的东西。父亲呢，时而捧住小子的头摇摇，时而摸摸小子的耳朵，时而捏捏小子的鼻子，时而又一手摘住小子的一面脸颊，轻轻地往两边拉，让小子的面孔像照了哈哈镜似的完全变了形。小子也微笑着，配合着。
    约莫乘了五六站路，父子俩下车了。父亲又是抄着小子的两个胳肢窝，把小子直挺挺地拎下了车，然后把小子往肩膀上一掼。小子的小屁股扭了几下就骑在了父亲的脖子上，狐假虎威般地屁颠屁颠走了。
    有人说，孩子是大人的玩物，今天看来还真有点像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十二
    早上，在上班高峰期，你如果挤上公交车，最感痛快的一定是你的鼻子，最大收获一定是你闻到了一种又一种食物的香味。
    上班族，为了赶时间，大多都遵循统筹方法，利用乘车的时间完成吃早饭的任务。
    早餐的软食物大致上有两大类，豆浆类和牛奶类。
    硬食物可就丰富了，有煎炸类的，有烧烤类的，有蒸煮类的，有冷切类的。具体说来，有煎饼油条麻团煎饺糍粑，有锅贴烧饼烤鸡烤鸭烤鹅，有馒头包子茶叶蛋，有豆腐干火腿肠猪头肉等等。
    还有一种食物，喜欢吃的人很多，权且临时给它取个名字叫做中国的汉堡包。其制作方法大致是这样的，用面粉调成糊状，倒入平底锅子里摊成薄薄的软饼子，跟靖江人摊的锅塌无异，在上面涂上麻辣酱，再加上各式各样的菜肴，诸如雪菜啦，粉条啦，黄瓜丝啦，肉丝炒大白菜啦等，然后再整个儿卷起来吃，也有折叠成长方形的，便于啃咬就行，一层一层的，很香。
    反正，早上上了车，只要你是很馋的或者很饿的，没有不流口水的，就是吃饱了的人，也常常会因为选错了早餐的食物而遗憾。
    大多数人都在车上吃早饭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老少胖瘦男女，嘴巴都是一鼓一鼓的，也没有什么雅不雅的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十三
    几乎每天早上乘了四五站路以后，总会看到一位穿着破旧绿色军装的七十多岁的老人爬上车来，不管下不下雨，老人腋下总是夹着一把布伞；胸前晃荡着一块如同上班族的工作牌，上面写着姓名住址联系电话等内容。
    这位老人气喘吁吁地坐定后，都是非常热情地招呼大家，尤其喜欢少年儿童，见了旁边的孩子们，总是要问，读书苦不苦啊？早上吃得饱不饱啊？今年几岁啊？做我的孙子孙女好不好啊？然而，数不清的问题，只有问而没有答，所有人对他都是不理不睬的，也有白眼相向蔑视鄙视的。
    有一次，这位老人正好落坐在我的旁边，他坐下便问我，你今年多大年纪啦？退没退休啦？家里有几个孩子啊？都成家了吗？我正准备和他搭话，坐在我另一边的乘客拉了拉我的衣服，并用表情丰富的目光示意我不要理他。我一脸狐疑地望了一下那位好心的乘客，把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，侧转了一下身子，继续坐我的车。
    那位老人，每天都是乘完三站路以后就下车，去到一个固定的小排挡里吃早饭。
    待那位老人下车后，隔壁的乘客告诉我，这位老人不知是什么时候精神上受了刺激，有点儿不太正常。他问话，你不能理他，一理他，他就会像一瓶浆糊，非得把你的每一个毛孔都粘得难受不可。这人是军人出身，转业后在地方政府当了一名干部，口碑不错，工资挺高的。刚退休时还好，邻里朋友都很尊重他，尊敬他，可就在四五年前，慢慢地神智就不太清楚了。现在，儿女们没工夫问他，老太婆只顾着自己天天搓麻将，也懒得照顾他，很可怜，很凄苦的。他口袋里一分钱也没有，在排档里的早餐钱，是小女儿每月前来结算一次。乘车固然免费，一个个驾驶员都认识他。
    喔，我明白了一半，又问，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医院里去治疗啊？
    谁送呢？有一次民政部门出面过问了，可子女们都怕丢面子，都说自己的父亲没有精神上的毛病，都不愿把他送到医院去，就这样把他几乎是遗弃在社会上……
    咳，我无心听下去，我还能说什么呢？我还能想什么呢？唯有一声长叹！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2010-7-21

白云朵朵

看过了，也不晓得说什么，只有一声叹息

黛韵儿

公交车上看风景，俗世冷暖入眼入心，唯有一声叹息。问好作者，学习了。

枕边月光

公交车的一幕幕,就是这个社会的缩影.人与人之间相处,感情是黏合剂,没有了感情,一切无从谈起.

江边客

续集在这儿呢。意欲再续，可恨时间和精力不够，且待时机吧。

雅剑

期待再续！